孩童稚嫩的声音似咬梨,一口一个嘎嘣脆,句句字字珠玉落入瓷盘一般,清晰又明亮穿进院中所有人耳中。
程素年嗤笑,拂开麻醒,几步走到那满身血迹斑斑的麻舟面前。
越是走近,苦药味遮挡不住的血腥气越是浓重。程素年能从布条不好包扎的地方看出一二,这麻舟并非是经历严重灼伤,而更像是被人剥了皮。
程素年眯了眯眼,心中已经了然几分。
“剥皮,是丰山营对逃兵最重的刑罚。逃兵的皮会被挂在军营门口,用以警示所有将士。”
程素年语气平淡,居高临下看着麻舟,眼神不带半分怜悯,阴冷得紧挨轮椅站的女童急忙得躲到轮椅后头,只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,谨慎偷窥。
“你还说你不是逃兵?”程素年哼笑一声。
麻舟听闻这话,双目陡然愤怒圆瞪,喉里突然发出一声低沉怒吼,几声模糊呼噜之后,便是剧烈的咳嗽,咳得没法再说话,甚至有血沫从他嘴里被咳出。
程素年厌弃后退一步,免得麻舟的血溅到他身上。
那妇人和孩子手忙脚乱地想要拍打麻舟的脊背止咳,又因他身上处处都是渗血的伤而无法下手。
有孩子跑到房里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,小心递到麻舟嘴边。程素年冷眼看着麻舟强忍咳嗽,囫囵喝下一小口,但才咽下,便又更剧烈地咳嗽起来,没咳几下就急呕出两口血,身上布条的血色更重。
血一吐,麻舟人也双眼一翻,随即昏死过去。那妇人和孩子们见状都惊叫出声,有些孩子更是怕得哭了起来。
麻醒大步上前,把麻舟人一扛,往房间里头去,再出来的时候,肩头都是血,神色复杂看向程素年,欲言又止。
屋里很快传来孩子们的哭声,那妇人在里头怒喝了一声,又拎着一把刀,从屋里冲了出来。
“妖官!我杀了你!”
只是人还没踏出门槛,就被站在门口的麻醒推了回去。麻醒回头和她低声说着什么话,重重摇头又重重叹息。那妇人起先将对程素年的怒气转到麻醒身上,怒瞪着他,但随着麻醒的话,她神色也渐渐变了,从一脸的“不可能”,到难以置信,再到困惑和怀疑。
程素年觉得颇没意思。
“你们这个院子里,就没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。”
全在依仗情绪做事,被情绪牵引,上来先动刀枪,听不进人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