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衾若声音里有很轻的颤抖。
“你不是他的通房丫头吗?”容锦挑眉,满脸的难以置信,“纪世子怎么行事作风如此古怪,不留你在身边服侍,反而送你去那种地方?”
“此事与世子无关,我自愿的。”衾若一句话堵死了容锦所有的后话。没人注意到她藏着袖子里的手早已紧紧攥成拳,指甲扎进皮肉,生生的疼。
这次她私自进京,南阳府无人知道,上个月她听闻世子独自一人在留在京城,怕是万分凶险,便偷偷跟来了。
她知道自己并不得世子信任,能为他做的事情少之甚少,不过只要留在他旁边,她什么都愿意做。世子让她协助打探各路消息,她满心欣喜,可下一秒听到“万春楼乃三教九流会聚之地,此处消息最为灵通”时,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“若不愿,勿勉强。”那个声音清清冷冷,不带任何情绪。
她并非不愿,而是不甘,这么多年了,她待在他身边,早晚贴身服侍,下人们都在暗地调侃说,世子多半会纳她为妾。
她也曾洋洋自得过,可直到昨天那番对话,她才彻底清醒,世子对她,根本没有任何男女间的涟漪之情。否则,怎么忍心把她丢到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呢?
容锦两世白纸,哪里懂得男女间的痴怨纠缠,见这衾姑娘天生长着一双波光流转的明眸,此时却如同死水般,让人感到荒凉,不免暗自叹气,美人虽美,可惜瞎了眼,跟个不当人的主子。
行至半山腰,有个避雨亭,三人停下稍作歇息。
曹贺掏出腰间的葫芦,喝了口烈酒,随后想起什么,插了一嘴:“衾姑娘,世子是在让你调查崔临安为何会成为新任宰相吧?”曹贺跟随世子多年,自然知道世子和崔临安素来不对付,现在此人一夜拜相,恐怕不是什么好事。
容锦听到这话,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,她立马转头盯着衾若,却发现,衾若下意识的动作也是看向她。对视的那一瞬间,衾若旋即别开脸,冷冷答道,“世子不让说。”
“还把我当外人了?得,我自己问世子去。”曹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,转身向林间深处走去,“我去解个手,你们自己待会。”
随后,衾若欠了个身,先上了马车。
容锦独自一人坐在这安静的亭子里,心中万分不安。方才她明确捕捉到了衾若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慌,难道……衾若查到了自己暗中抄录崔临安在秋游宴陈述的削蕃之策,并收买太监呈于父皇的事情?
若真如此,那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,所有的谎言岂不是全都要被拆穿?
想到那双冷冽得深不见底的黑眸,容锦深知,眼下摊牌,她必死无疑。
怎么办?容锦脑袋一片空白,撒一个谎容易,却需要用越来越多的谎言来圆。
这时,一道惊雷响起,将容锦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,她恍然清醒过来,自己不能坐以待毙。想到前世的滔天血光、被强灌到喉咙里的灼热鸩酒……她握紧了拳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