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素也不免奇怪,须知军队虽然常常补员,但往往是就驻地操作,不会千里迢迢从别处补员。因此清字军要补员也该是在西北,怎会在东京驻军月余还要带批新兵回去,这一路的口粮岂不浪费?更何况他此前并未听闻如此消息,今日即将拔营回程,却突然冒出新兵来,这后勤如何安排?未免有点离谱。

    因此他示意传令兵带路:“我并未要过什么新丁。谁送来的?”

    却见传令兵面部扭曲,张嘴欲言又止片刻,终于费了老大劲道:“……大理寺。”

    岳凉脱口骂道:“晦气玩意儿,不知又送什么王八羔子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他忽然意识到什么,倏地住嘴,继而缓缓扭头,看向何素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何素也正看向他。两人目光一碰,霎时彼此心头都是电光一闪,浮起一道不妙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是……”岳凉咽了一口唾沫。

    何素眉头瞬间拧紧。

    两个月,不长不短。刚好春风生了万物,刚好伤口收了痂。刚好人间事正要开始变迁而未变迁,刚好够辛苦劳作之人瘦一圈。

    姚涵对何素的思念与担忧也刚刚好,正到了烈火转温,静水流深的时候。

    与两个月前那般几乎要从心里眼里都开出花来一样、时刻热烈地煎熬着跃动着不同,眼下他已不再有满心蜜糖一样沸腾而甜蜜的熔岩,总危险地徘徊在爆发边缘。

    但其实越是如此,越是不能淡忘。因为他的那些爱意远未耗尽,只是被他硬生生按了下去而已。

    ——他以为今生再难相见的,所以才格外宝贝那些何素留下的东西。浮出水面的那些太容易挥发,随风一吹就飘去,火苗一点就烧尽,他看着肉疼。于是他便把所有那些散碎漂浮的,都收集起来,按在心底,慎之又慎地收进一个无人能触碰的小盒子里,珍而重之地锁好。

    他每日抱着那个盒子,小心翼翼地片刻不敢离身,像是龙守着他最紧要的宝贝。又呆头呆脑地不敢打开。只有痛得受不了时,才贴着盒子蹭一蹭,闻闻那里头的味道。

    ……他以为不会再相见了的。

    当他跪在营门,远远望见何素,那一刹,两月间所有压抑不见天日的关切都被唤醒,轰然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他几乎脱口而出,就要喊那个喊惯了的字。

    常清!两月不见,你怎瘦了这许多?

    常清,陛下后来可曾为难你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