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巧拉开门扉时,铜铃铛在檐角轻轻摇晃。
许舟甫一踏入庭院,便见暖阁雕窗内雪色披风如云絮轻展,少女执笔的手腕悬在宣纸上方三寸,狼毫尖端将落未落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芝麻大的圆点,原是听见脚步声,竟连运笔都忘了。
“小姐今晨寅时便起了……”
绿巧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道,话音未落,窗内人儿已慌乱搁笔。苏朝槿急急用青玉镇纸压住案上诗稿,泛着病气的脸颊蓦然浮起红晕。许舟瞥见稿纸边缘露出“犹有花枝俏”半句残词,正是先前他“作”出的《卜算子咏梅》。
“姐夫……”
少女扶着书案起身,月白披风滑落肩头也顾不得,杏仁眼里漾着星子般的光彩。她今日特意梳了飞仙髻,发间却只簪着素银步摇,垂落的流苏随动作轻颤如蝶须。
“姐夫...外头风雪大...”
她向前半步又怯怯止住,发间素银步摇的流苏乱晃,在颈侧投下细碎光影。
许舟立在阶前拱手:“二小姐安好。”
他嗅到空气里浮动的龙脑香混着淡淡墨香。起身往暖阁内瞟了一眼,景致尽收眼底:书架上诗集摆在最趁手的位置,案头青瓷笔洗里漂着几瓣腊梅,软塌上的《兰舟梦》倒扣着露出半截红叶书签。
“二小姐在练字?”
他佯作未见那叠诗稿。
“是,我在练字,姐夫进、进来暖暖手...”少女嗓音细若蚊蚋,耳尖绯红如染蔻丹。
见许舟仍立在檐下,她急急指向案头:“新得的歙砚...姐夫帮着掌掌眼?”
许舟望着她冻得发青的指尖,拱手又退半步:“风雪催人,二小姐当紧闭门窗才是。”
“我就不进去了,今天天气有点热,我吹吹风挺好。”
此话一处,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。
苏朝槿看了看天,又看了看许舟,视线多次辗转,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困惑。
被许舟这样一说,苏朝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。她平日里碰见的人大多都是古板的长辈,或是小心翼翼的朋友们……她觉得许舟多少有点幽默在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