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马蹄扬起的尘埃扑在窗棂上,乔伊伊的裙裾被风掀起又落下,腕间悬浮的碎玉突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。
她望着染缸里自己倒影中疯狂生长的藤蔓长发,喉咙发紧地后退半步,后腰抵住了晾晒绣线的檀木架。
"王侍卫!"李谋士掀开轿帘时,腰间银鱼袋撞得叮当乱响,"还不快把这个魅惑主上的妖妇——"
"李公慎言。"缪孤城反手将沾血的青金石剑穗塞进袖袋,起身时玄色蟒袍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夜露。
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悄悄掐着止血诀,掌纹里还沾着拼玉镯时割破的血渍,面上却笑得像在赏花宴,"诸位来得倒早,可是馋我府里新酿的梅子酒?"
乔伊伊看着这个方才还跪在地上哼童谣的男人,此刻肩背绷得比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还直。
他靴跟碾碎的石榴籽渗出胭脂色的汁水,蜿蜒着爬过她赤足踩着的青砖缝,倒像是给谁画了道潦草的符咒。
"王爷当真要为了个弃妇与礼法作对?"刑部张侍郎抖着三缕山羊须,袖中滑出卷明黄绢帛,"昨夜钦天监观星,说东南有妖星犯紫微......"
绣着银兔的丝帕从缪孤城指间飘落,堪堪盖住染缸里诡异的倒影。
乔伊伊突然感觉腹中微暖,仿佛有谁往她子宫里塞了颗将融的饴糖。
她攥住晾晒架的手指关节发白,架顶悬挂的十二色绣线突然无风自动,孔雀蓝的丝缕悄悄缠上李谋士轿辇的雕花木轮。
"张大人这话有趣。"缪孤城抬脚将滚到脚边的石榴花盆踢正,盆中泥土里倏地钻出几根碧绿藤芽,"去年冬祭是谁抱着本王的腿哭求镇压雪灾?那会倒不嫌本王身上煞气重了?"
乔伊伊看着爬山虎正顺着自己脚踝往上爬,惊觉染缸水面开始泛起涟漪。
倒影中的藤蔓发丝已经缠住了虚影的脖颈,而现实中的李谋士突然捂着脖子咳嗽起来——他翡翠冠缨不知何时绞进了轿帘的金钩。
"够了!"乔伊伊突然扬声,腕间碎玉应声坠地。
她弯腰时散落的发丝垂在缪孤城蟒袍下摆,露出后颈处淡青的血管,"民女这就收拾绣坊搬去城郊,诸位大人不必......"
"你当王府是客栈?"缪孤城突然抓住她捡玉镯的手,掌心还带着未愈伤口的血腥气。
他指尖在乔伊伊腕间快速画了个符,那几根缠着李谋士的孔雀蓝绣线顿时委顿在地,"想来就来想走就走?"
这话说得咬牙切齿,偏生尾音还沾着昨夜的童谣调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