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铃舒透过后视镜只看到他下半张白皙的脸,秀挺的鼻梁与发红的稍厚唇周的浅色纤细绒毛都在阳光下闪光、发亮。
察觉到她目光,麦葑麟短促笑下,从后视镜与她对视一眼,又看向前方:“何小姐怎么总看我?”
何铃舒不似往常应答,却问:“麦生,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?”
麦葑麟没有犹豫,面孔好松弛,回答轻松但又郑重:“何小姐是很好的人啊,心地善良人又美丽,就是总不为自己考虑,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的嘛。”
何铃舒眨眨眼,想到几日后麦峦雄生辰宴上亟待发生的事情,又想那时麦葑麟恐怕就不会再想她良善,心中好酸涩的嘛。
不过她还是要娇俏嗔他:“看不出来,麦生比起麦宣歧的油嘴滑舌也不遑多让。”
麦葑麟不恼,傻乎乎地,竟还要替麦宣歧开开脱:“阿麒在生意场上要能言善辩一些才能混开嘛,你别对他有怨恨,小孩生长不好,都是大人的疏漏,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教好他啊,阿麒小时也很好的,现在也不差喇。”
何铃舒在后面幽幽望他,又幽幽问:“麦生,你心肠好似菩萨,麦宣歧那么对你都不怨他?”
麦葑麟有把苦与涩都咽进肚皮里的包容,眉眼都弯弯:“他是我弟弟呀。”
静谧片刻,何铃舒在后座仔仔细细望他几秒,好轻声讲:“做你弟弟真是世上极幸福的事,是他麦宣歧不懂珍惜,若有来生,可以请麦生你大发慈悲,做我兄长吗?”
麦葑麟并未觉得成为他弟妹是多么幸福事情,只是何铃舒不知他与麦宣歧间的愧欠。自后视镜快速扫她一眼,有些笑意:“你现在不就是我阿妹呀。”
似乎没想到他这般答,何铃舒顿几秒,像有些出神了,透过麦葑麟,望了前方渐缓的街景:“不一样的……”
麦葑麟眼底有些笑意,听她又道了句:“是不一样的。”
车速降下来,周遭建筑乱许多,满墙涂鸦,菲律宾人多起来。
何铃舒看大街小道都眼熟,手放窗上,愣了神。
没想到麦葑麟会开到这里来,何铃舒正在这片被遗弃之地长大。
门口一颗银杏树,叶子黄过了头,开始凋零、落满地了。
若还是那棵树,一臂圈不住,两人又多余,树干上刻着许多字,仔细找找,其中会有几个属于何铃舒,深深刻进去,快与年轮同在:爸爸妈妈,我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嘅。
跟树一样的,人也是,跳跳就长大了,落地上又跳起,但愈发沉重,蹦得愈低,再也跳不动那天,心也胀到比身体还大了,吞没身体,也吞没森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