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上回崔云舟突然造访,简单聊了几句后,裴姜的酒肆又恢复了往常,她手下的暗卫汇报所得,起码留守署的暗探都撤走了。
她不知道崔云舟打的什么主意,她只知道这个外表冷酷的留守大人,猜不透。
更漏指向子时三刻,长安城的夜雨正敲打着窗棂。
裴姜攥紧汗湿的衾被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自从养父离世,这个噩梦如同附骨之疽,总在下雨时找上门来——滂沱雨幕中朱门轰然洞开,血水顺着青砖漫过绣鞋,廊下悬挂的琉璃灯映出满地横陈的尸首。
她看见自己跌坐在回廊转角,十幅月华裙浸透了亲眷的血,而那个戴着鎏金面具的人俯身抱起她时,衣摆翻涌出暗绣的金蝉纹路。
她猛地撑起身子,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。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绢衣。
她想起鬼市当铺老板给的那枚印有金蝉图案的铜钱,那当铺的招牌上也印有金蝉。
她觉得那间当铺,想必与她身世有所关联,何况那老板也认出金步摇。
窗外雨声骤密,她听见索多的脚步声停在廊下。
“姜娘,你没事吧?”索多明显是听到裴姜屋里的动静。
“没事,做噩梦而已...”裴姜轻声应道,索多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。
.......
子时的雨帘中,崔府玄色门楣下闪过一线冷光。
崔云山勒住缰绳时,缠着金丝的牛皮马鞭已结满冰凌。
这道自清河郡疾驰三百里而来的身影,此刻像一柄插进长安夜雨的陌刀。
湿透的紫袍下肩骨嶙峋如刃,玄色幞头压着几缕银丝,倒衬得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愈发狰狞。
“郎君归矣!“
门房举着琉璃灯迎出来,火光跃上他凝着雨珠的下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