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月用一根草茎把手指尖冒出的血珠抹去,刚才那鱼钩刺入了她的指腹。他是故意的,他对她一直报有敌意,这敌意或许来自她的身份,因着她是顶着他父亲妾侍的身份进入府里。

    她站在他身后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企求:“那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说着便慢慢向后退去,她决定赶快离开这里,以免他再次向自己发难。

    然而她还未走出三步,那薛少爷一撩衣摆坐在了草地上,语气闲适的说道:“先别忙着走,继续帮我挖蚯蚓吧,就放在这个盒子里。”他把脚边的盒子扔了过来,一盒子点心扑洒了大半出去。

    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这盒点心,实在不忍心把它们都糟蹋掉:“这太浪费了。”

    薛情漠不在意地挑了下眉:“你若觉得浪费,大可以把它全吃掉。”

    繁月自来到这里,吃穿用度上,都是和那群下人一样的待遇,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点心。

    可如果真的吃掉她又没那么大的胃口,况且当着他的面实在是不体面,说到底,她也算是他的长辈啊,虽然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。

    池水边的少年突然站起身来,执着鱼竿的手腕猛地一提,一条鲫鱼破水而出,带着一线水珠,扑面而来,他随手把那条手掌长的鱼取了下来,丢给了浅滩上正在觅食的白鹤。

    “继续挖呀。”他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怔愣的她。

    繁月连忙把那盒点心倒在那芭蕉叶上放好,然后开始任劳任怨的拨草找蚯蚓。

    因着有鱼儿的投喂,浅滩上慢慢聚集起了四五只白鹤,排成一列虎视眈眈地看着这面。

    这里虽然不算太过炙热,但接连挖了半个时辰的蚯蚓,还是让人大汗淋漓起来。

    盒子里的蚯蚓越聚越多,多到他今日无法用完地步,但她还是不能走,因着他害怕虫子,非得要她亲手把蚯蚓挂到鱼钩上去才行。

    繁月真是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找这么个地方来蹉跎人生,若是呆在屋里,她此时想必正在凉席上睡大觉呢,就因为一念之差,觉得这里有着江州泽地的温润之气,便流连不去,以致招惹了这么一个表面看起来云淡风清,实则阴险狡诈的公子哥儿。

    不过没办法,既已如此就不得不照他的吩咐来,自己怎么说也只是薛家买来的奴婢呀。

    一连钓了有两个时辰,直等到池水边一层层浅金色的光芒在夕阳的映衬下荡了过来,那人才偃旗收竿。他把竹竿往泥地上一插,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摆上的草茎:“不错,今日还算比较尽兴。”

    是啊,繁月灰头土脸的看着他,他今日真算是尽兴了,尽兴的捉弄了自己一场,让自己唯一的庇护之地也成了受难之地。

    薛情回过头来,看着她问道:“你从哪里进来的?”

    繁月指了指那个狭小掩蔽的入口。